不久,《放弃我抓紧我》要在法国杀青,乔任梁为李嘉艾也办了签证。两人憧憬着一起在异国漫步。但团队不同意:本来就没多少人,又有记者,万一被拍怎么办?他顺从了,私下里“跟抽风一样”问李嘉艾:你可不可以把所有朋友圈和微博都清掉?
乔任梁出门怕被拍
小心翼翼地,二人维系着这段不被看好、不能曝光的关系。乔任梁带李嘉艾去剧组,她就自觉地在房车上坐一整天,等到天黑才出去看两眼。一起出门不能拉手、并肩。吃饭时,他跟助理坐一桌,她坐另一桌。下车要一个先下,另一个等会再下。如果遇到有人路过,便装作互不认识。
除了这些一般性的艺人恋爱程序之外,还有更麻烦的难处。在2016年春天,28岁的乔任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照料。在李嘉艾的描述中,交往的两百多天里她有点像个奶妈。
“拍戏的时候,他六点起我就五点起。他吃安眠药,很难叫醒。每天都要连哄带骗用很久。每天我先把牙膏挤好,毛巾放好,洗澡水温度调好,把衣服按他穿的顺序摆好。他出来闭上眼睛洗漱完,穿好就出去了。”
“有那么一次,时间很赶,他准备完直接就开门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呆呆的,就哭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你当我是空气一样。”
乔任梁话开始变少
年轻的李嘉艾并未意识到这些是重度抑郁症的典型症状。毕竟,她的男友平时温柔、热情,从不抱怨,她常吃的药虽然包括抗精神分裂症的奥氮平,但仍以安眠药为主。为了休养,乔任梁在2016年的工作已比上年减少了一半,两份拍摄之间至少要休息半个月。他会给李嘉艾弹琴唱歌、陪她上街买菜、笑她为了几根胡萝卜跟人讨价还价。他也开始规律地看中医、做理疗、锻炼、睡觉。
渐渐地,他的体重开始回升,情绪也趋于平稳。只要回到上海,他们便在晚上一起去五哥的 D7酒吧。那里是乔任梁多年来的“秘密基地”,很少有生客,熟客全是朋友和音乐人。他缠着五哥想学钢琴,五哥笑他:你先把刚学那几个和弦练熟吧。
看着乔任梁日渐回归正常,五哥安心了。此前还有个小插曲——年初,营业多年的D7收到搬迁通知。没人料到乔任梁的反应是那么激烈。他四处托人,甚至请上海名嘴朱桢向相关部门传话:我个人愿意为当地街道做所有公益的工作,只要能保住这个地方。
乔任梁没能成功,酒吧还是得搬。他又四处帮忙找新场地、帮衬资金。他打电话告诉五哥的妻子:“嫂子你相信我,只要我不死,D7就不会散。”
大半年后,他死了。新的D7静静地开在十字路口。五哥坐在酒吧进门左边第一个沙发上,点上烟。他对面的座位上,已再不会有那个把脚翘在茶几上,一边聊天一边奋力打手游的年轻人。回想往事,五哥说,也许他太看重这个他能放松、能笑能闹的地方了。
乔任梁热爱音乐
应乔任梁之托为 D7奔走的朱桢觉得,他之所以如此上心,是因为特别渴望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好好唱歌的地方。“我觉得这几年,除了网络暴力对他的影响,还有就是在音乐方面,他一直无法心随所愿。”
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乔任梁在外表现得愉快、平稳,甚至比以往更加“懂事”。拍完《抓紧我放弃我》之后,他又努力争取到抗日偶像剧《雪女王》的男二号一角。导演杨阳是曾发掘蒋雯丽等人的著名女导演。她对乔任梁的第一印象是:很努力,很顺从,试装时无论换多少套衣服、多少个妆,他都乖乖听话。
开机前夜,乔任梁肠胃炎发作去挂了急诊。但天还微微亮的时候,杨阳在片场看到的第一个演员就是他。他的车跟在早起的马队后面。好兆头,她想,这是马到成功。
拍摄的确很顺利。7月,乔任梁在北京的“鹅和鸭农场”拍完了《雪女王》的最后一场戏,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场戏。在故事的结尾,他饰演的共产党指导员大义凛然,为掩护女主角陷入绝境。他的最后一句台词深情而郑重:“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杨阳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她跟编剧和制作方商量:要不把角色的结局改成开放式吧。等到拍第二季,还让他上。
乔任梁休假
回到上海,团队给乔任梁放假。上海乐队“兰色花园”的吉他手张蔚带着他去上海郊区的寺院住了段日子。他不断发回信息:这里空气可好了,每天都特开心。他还彻底戒断了安眠药。人们都渐渐放下心来:他真的好起来了。
而“好起来”,便意味着娱乐圈的法则又要继续作用在他身上。一如既往地,它指向专辑、真人秀、电视剧、通告,指向曝光率、头条、“红”、“更红”。
只有在李嘉艾的记忆中,当时并不安稳。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因为“工作的事”,他会沉下脸来一声不吭地突然把车开得飞快,吓得她心都快蹦出来。看望刚生育的朋友后,他无限羡慕,时不时跟她说:以后不做艺人了,咱们抓紧生个孩子,孩子多好。
他的苦恼到底是什么?她并不太懂。“感觉他心里很能藏事,很多话不说。有些事可能在我看来没什么,但他会去不停想,可能他的想法我理解不了。”
除了对女友,乔任梁也跟别人提过“以后”。只是其中已没有他曾钟爱的那些字眼——“征服”、“折腾”、“拼搏”。他跟一直没结婚生子的左洛说过:小妈你别担心,你老了我养,到时在海边买个大房子大家一起住,没人打扰。他跟助理说过:要有一天不做这行了,就去国外,滑雪,唱歌,去过自由的生活。他也对不止一个朋友说过:我本来是机电学院的,要是不做这行我现在可能就安安静静地做工程了。
艺人乔任梁
除此之外,他不肯再多说。即使是熟识多年的朋友,也多半从没听他提过一句工作上的事。他们觉得不好问——他毕竟是个艺人,总不能赶着上去问他的隐私。这犯忌讳。
本着十年的交情,处事老道的五哥觉得自己能了解一点。“他最喜欢的其实不是拍戏、真人秀。但他会有照顾家里的压力,他公司还有这么多人。他必须赚钱,一个一个台阶上去,就下不来了。
“能不做,他就安心写写歌,带着姑娘和他的玩具、吉他,到处去跑。但他的身份在那,他对自己的责任在那。他必须一直向前。”
8月底,乔任梁的团队为了给他拍摄新专辑 MV 而汇集一堂。华纳的制作团队忙上忙下。欧阳在大家的撺掇下担任了伴舞,画上浓妆、抹了发胶,僵硬地扭来扭去,被乔任梁嘲笑“要出道了”。左洛拎来水果等乔任梁有空吃。化妆师阿行给他做了好几个发型,每个他都记得很清楚:发梢抓上去,边缘喷一点咖啡色,高度和层次上做一点变化。当然不论怎样,刘海是绝对不会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