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媒体"3月18日报道称,台北荣民总医院证实,罹患脑干肿瘤的作家李敖,近日因病况转危,于今天上午10点59分离世,享年83岁。将于下午2点在台北荣总中正楼一楼大厅召开记者会说明。
据早前报道,83岁高龄的台湾知名作家李敖,这两年健康频亮红灯,只剩3年可活。先前李敖告诉曾透露自己去年因左脚行动不便而就医,竟发现罹患脑瘤,所幸最终证实是良性,但他的经纪人表示,有两家医院皆表示没看过这样的病例,认为病例很罕见。医院下午2点,李敖家属将出面说明。
其实,李敖去年在得知自己罹癌后,曾推出访谈节目《再见李敖》,邀请家人、朋友和仇人上节目,向对方逐一做最后的道别,还写了长长一封亲笔信表示,想透过这些影片,"见证我人生的谢幕"。李敖在亲笔信中写道,"致我的家人、友人、仇人",他当时已在接受放射性治疗,每天都要吃6粒类固醇,身体里面变得像一个战场,感染二次急性肺炎住院,'我很痛苦,好像地狱离我并不远了'。
“致我的家人、友人、仇人:
你们好,我是李敖,今年83岁。年初,我被查出来罹患脑瘤,现在刚做完放射性治疗。现在每天要吃六粒类固醇,所以身体里面变得像一个战场,最近又感染二次急性肺炎住院,我很痛苦,好像地狱离我并不远了。
我这一生当中,骂过很多人,伤过很多人;仇敌无数,朋友不多。医生告诉我:你最多还能活三年,有什么想做、想干的,抓紧!
我就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除了把《李敖大全集》加编41-85本的目标之外,就想和我的家人、友人、仇人再见一面做个告别,你们可以理解成这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会面,“再见李敖"及此之后,再无相见。
因为是最后一面,所以我希望这次会面是真诚,坦白的。不仅有我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知,更要有我们如何相爱又相杀。
对于来宾,我会对你说实话;我也想你能对我讲真话,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或许我们之前有很多残酷的斗争,但或许我们之前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希望通过这次会面,能让我们都不留遗憾。不留遗憾,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期盼。
对于来宾,不管你们身在哪里,我都会给你们手写一封邀请信。邀请你来台北,来我书房,我们可以一起吃一顿饭,合一张影,我会带你去看可爱的猫,我会全程记录我们最后一面的相会,一方面是留作你我纪念,另一方面也满足我的一点私心:告别大陆媒体近10年了,我想通过这些影片,让大家再一次见到我,再一次认识不一样的我,见证我人生的谢幕。"
作为当代文学界的异数,李敖的狂傲是出了名的,他自称“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
几年前,李敖在内地的自选集出版时,都市快报记者曾采访过他。当时78岁的李敖高调表示,要在80岁生日之际出版一套史无前例的80本大全集,容量是《鲁迅全集》的6倍,“再过两年零八个月,我的80本大全集就要出来了,这是《鲁迅全集》的6倍。鲁迅57岁就死了,我能活到80岁,我要出80本大全集,中国人从来没有人写出我这么多字,出过我这么多书。就连大英百科全书现在都不出全集了,它只出电子版,我偏要出纸质大全集。现在还有10本未写完,其中《浪漫的与古典的》有6本,比钱钟书的《管锥篇》还要细还要有趣。这些书在两年零8个月后都会出来。"
两年后的香港书展上,我又见到了80岁的李敖。他为时年22岁的90后儿子李戡来吆喝新书,从台北特地飞来香港。
那说好的80本大全集呢?当再次问起李敖时,他神情有点尴尬:“可能不会出版了。"然后卖萌似的嘟起嘴,悄悄补充了一句:“印刷厂说,出了要赔本的。"
那一年在香港见到李敖,已经能感觉到他老了。虽然全场他潇洒地坚持站着讲完,但是看得出,听力明显有所退化。每个读者提问,他基本都要用手支起耳朵听,还经常需要儿子和主持人马家辉在一旁重复提醒。
李敖来过杭州,不过他第一次来杭州时,已是75岁高龄。
2010年8月,李敖带着夫人王志慧(王小屯)、儿子李戡、女儿李谌第一次踏上杭州的土地。
刚到杭州的李敖一下动车,就很激动,他只看了一眼,就对杭州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我心里是'上有苏杭'。"
那天的欢迎午宴设在西湖国宾馆,菜式不多,都是精致的浙江本地风味,比如,宁波咸鲞东坡肉、酱油舟山小梅鱼。
下午,李敖去参观了浙江博物馆、岳庙、灵隐寺等景点,当然也游览了西湖。
“我到杭州来,既不想看人,也不想被人看,只是想偷偷来看一件宝贝"。李敖第一站去了浙江博物馆孤山馆区,直奔浙博的镇馆之《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卷)》。自称历史学家的李敖对于这幅传世名画的前尘今世了如指掌,他向身边人娓娓道来:“元代老道士黄公望晚年创作了《富春山居图》,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清朝初期,这幅画曾遭火焚,断为两段,前半段被另行装裱,重新定名为“剩山图",现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半段《富春山居图》世称“无用师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那时候,《富春山居图》还没有在两岸合璧,李敖对合璧的事非常关心,几次询问浙博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可以合璧。他看的非常仔细,当他发现《剩山图》上有些图章只有一半时候,他认为另外一半一定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看完后,李敖留下八个大字:“目不暇给,拜观不及"。
离开浙博去岳庙的路上,车在秋瑾塑像前停下,李敖走过去,在秋瑾像前看了好一会儿。这时天一直下雨,李敖的儿子李戡,一直举着雨伞和父亲寸步不离。李敖说,以前曾经认为浙江人都是投机分子,黄花岗72烈士里面没有一个是浙江人,不过现在知道浙江原来还有秋瑾、徐锡麟。随后李敖题了一幅字——“如此江山真可羡,欲把西子比西湖"。
一到岳庙李敖就被人团团围住,有人问他:“您是喜欢西湖呢,还喜欢日月潭?"李敖毫不犹豫地回答:“西湖好。"“为什么?"他同样不假思索:“西湖更有历史沉淀。"
傍晚时分,李敖又去了灵隐寺。香客已逐渐散去,光泉法师候在寺院门口,等候李敖一行。一行人先到了天王殿门口,李敖却突然在大殿门口收住脚步,“中午喝了酒,还带着酒气,就不进去了罢。"光泉法师一听,微笑点头。
李敖在寺里待的时间并不长,驻足最久的是药师殿后面的藏经楼文物室。视古籍为至宝的李敖显然对里面的书画珍品很感兴趣,每个陈列窗前都会停留片刻。尤其是看到明代董其昌所书《金刚经》册页,起首两页有乾隆御题“香光法宝"、“永镇云栖",他的眼镜快贴到玻璃上去了。
那次陪同他杭州行的凤凰卫视董事局主席、行政总裁刘长乐感慨,在整个行程中李敖多次提及自己对杭州的印象非常好,称赞杭州很美:“大师(李敖)今天跟我悄悄说过两次,他说:我觉得杭州这个地方非常好。"
在晚上的媒体见面会上,李敖也忍不住透露了自己的小心思,笑谈“我想在西湖苏小小旁边弄个坟。"
来杭州之前,李敖不止一次说过,这次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大陆了。但真到了杭州后,李敖改口,如果有条件,他也有可能再来杭州,比如,把自己的书房搬到西湖边,或者,把自己的坟放在苏小小旁边。
狂了八十年的李敖,他为自己写的最后一本自传叫《李敖风流自传》,简体中文版刚刚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
得知李敖去世的消息,都市快报记者采访了《李敖自传》的责编付如初。“在整个出版李先生自传的过程中,我们和他的家人、助理和版代进行了密切的沟通。签合同的时候李敖先生尚能说话写字,还给我签了一本书,上面写着:如初一见,一见如初。拿到的时候我异常欣喜,也深感李敖最为男士、作为作者的风雅有趣。"付如初说,“后来,随着书的步步进展,就不停地听闻李敖先生的病情加重。一度,我们都觉得他是不是能过春节都很不确定。儿子李戡和好友陈文茜也曾发过微博。前几天跟助理商讨后续营销的时候,我们还在默默期待春天可以给先生带来生机。没想到今天噩耗传来。一个人活成一道风景,不容易;一个人活成一个传奇,不容易;一个人活成一本书,不容易。一个人代表一个时代,并让这个时代不显得那么荒凉和无趣,更不容易。李敖逝世,带走了一个时代,也终结了一个时代。"
李敖在自传中立志要活到一百岁,可惜如今他失言了。他说,他之所以狂,其实是因为你爱沉默。
一百岁前的八十感言
因为我立志要活到一百岁,所以在八十岁时写这本书,好像太早了一点。但是八十总是一个关卡,要定性、定位,总不失为一定局。八十以后,所作所为无非就此定局,锦上添花而已;所以,一百岁以前的二十年,只是花团照眼,其为锦簇,八十以前早定之矣。
于是,几经犹豫后,我还是决定写这本书,给我一生做一前瞻和总结。前瞻一百,总结八十,除非我一百以前讨逆、讨姨太太,活得不厌烦了;我一生的定性定位,趁八十生日就此打住。我要用我的八十定性、定位,显灵给人,使人感到,后世的子孙,很难想象“这世界上曾经走过这样一位血肉之躯"。——这是我一百岁前的八十感言。在我文章和讲话中间,我有个习惯,你可以说是恶习,就是要随时插播吹嘘自己。插播以后,又回入正题,讲话与常人无异。全世界最习惯我这种习惯的人是赖岳忠,开玩笑说,赖岳忠是我的“御用摄影家"。他随我的便,发现我一插播,他就喝口咖啡,见怪不怪,面露笑容,静待歪风扫过。陈文茜说能够以欣赏态度看李敖自我吹嘘的人,是“有道之士"。她有时候是有道之士,有时候不是。
我吹牛,因为你沉默
我承认有些人了不起,但他们活在我活的时空里,不会凌我而上。王阳明说他做圣人,他做不到;但圣人做他,也不会超过他。真相在此。我一生的“苦心焦思"、一生的“困学纪闻"、一生的“没个商量处"、一生的“虽千万人,吾往矣"都是我“综合爆发力"的张本。因此在八十前夜,我写下这本书“自大其身"。清朝学者李塨说:“交友以自大其身,求士以求此身之不朽。"我一生朋友不多,也不花时间招朋引类,所以“自大其身",全靠自己吹捧自己。吃不消我自吹自擂的人应该惭愧,你们本该替我吹的,但你们闪躲,我就只好自己来了。我吹牛,因为你沉默。
李敖,生于1935年。在北京读小学,1949年随父母去台湾。台湾著名作家,近代史学者。著有《李敖大全集》80册,三千万字。为人特立独行、行文嬉笑怒骂。他一生做战士,树敌无数,毁多于誉;一生勤勉笔耕,著作等身,才情兼备;一生风流倜傥,情深意重。他是一个传奇,是一本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