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斯宾森·亨特身上爬满文身,说话不时爆出粗口,总是怒气冲冲。他的工作离不开撕扯打斗,可他坚信自己是个好人。
恋童癖猎人
约会网站和社交平台上的亨特是另外一副样子。他的头像是可爱的男孩或女孩,他的对话看起来天真懵懂。他用变声器和录音把手机另一端的男人逗得哈哈大笑。等到对方正式发来见面约会的邀请,他会变回原形,嘴里嘟嘟囔囔骂着:“又一个人渣上钩了!”
相比于在中国最近得到的突然关注,恋童癖在欧美国家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早在2000年,英美两国协同执法,仅在美国就驱逐了上千名英国籍恋童癖。
网络世界潜伏着成百上千个亨特一样的成年人,他们自称“恋童癖猎手”。这些人将自己伪装成孩童,等待着藏在阴暗处的恋童癖上钩。
最后的“约会”永远尴尬。亨特手持摄像机的强光打破了恋童癖们浪漫的幻想。大部分人会矢口否认,直到亨特将打印出的聊天记录摔到他们脸上。有人会试图逃走,亨特与他们撕扯,甚至有一次被对方开车撞成骨折。无论如何,他都会嚷嚷着警告他们,要么去警局自首,要么等着自己肮脏的嘴脸在社交平台上被曝光。
一位穿着羊毛大衣的中年男人生活体面,有美丽的妻子和14岁的可爱女儿,暗地里却驱车200多公里,只为和想象中同样14岁的“女孩”开房;一位警官得知即将约会的“女孩”只有13岁,却没有一丝犹豫。
“社交网站上,八至九成的成年人得知我的‘年龄’后会选择离开。但剩下的人会继续希望约会,甚至兴致更高。”亨特说。
在英国一个名叫“黑暗正义”的恋童癖猎人组织档案库里,搜集的恋童癖包括商人、教师、留学生、飞行员以及一名前儿童NGO的负责人。这些可能的犯罪者中,只有少数凶神恶煞,绝大多数并不起眼,甚至不乏文质彬彬的绅士和慈眉善目的老者。
在英国纪录片《恋童癖猎人》里,亨特以他特有的急躁和喋喋不休在镜头面前发表长篇大论:“慈善机构募集了大量善款,然后拍了些不痛不痒的教育广告。警察局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管这些‘小事’。家长呢,都以为自己的孩子很安全,他们压根儿不清楚自己一扭过头,孩子们就可能登录成人网站,或者把自己的泳装照发给陌生人。网络让这个世界更危险了。”
警局相关人士对恋童癖猎人的这番指责基本认同,可依旧极度反感他们。英国多位高级警员都曾公开指责这些猎手。在一些公开的案例中,警方已经锁定的恋童癖,却被猎手们的行动打草惊蛇。
法庭上,也很难用这群猎手贡献的证据起诉。尽管亨特们反复强调,他们在社交网站上从不主动出击,只是等待恋童癖们主动上钩。可这种行为依然逃不开“钓鱼”的嫌疑。
更加被反对者频繁强调的风险是,恋童癖猎手的行为无人管理,尺度很难得到规范,这在法治社会极度危险。他们借助粉丝众多的曝光平台将恋童癖公之于众。
恋童癖
“黑暗正义”曝光的一名大学生,本来将成为职业橄榄球运动员,前途一片光明。可最终,他失去了成为运动员的机会,就连想去谋一份普通工作都会被人认出、受到嘲笑。有评论说他的生活被毁了,“黑暗正义”的回复相当冷酷:“嗯,他活该。”
在俄罗斯,一位恋童癖被3个年轻的恋童癖猎人活活殴打致死;在加拿大,黑帮借着猎人名号殴打、戏耍恋童癖的事件已发生多起。几乎每一个被曝光的恋童癖,生活都会被彻底颠覆,羞辱伴随他们一生。一如亨特曾经曝光的一位30多岁的中产男子,警方最后并未找到详实证据予以立案,可他依旧丢了工作,没了女儿的监护权,最终自杀。
在欧美,围绕着恋童癖猎人的争议并不比恋童癖少。亨特的隐私很快被挖出,人们发现他曾经吸毒、酗酒,因纵火焚烧学校入狱,年幼时家庭破裂,饱受抑郁症的困扰。一项有关恋童癖猎人的报告显示,他们中除了少部分有过幼年时被性侵的经历,大部分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失败者”。这份报告认为,恋童癖猎人的工作满足了他们的“荣誉感”,但也激起了他们的表演欲,可能促使他们走向极端。
今年4月,英国伯明翰地区法庭认定恋童癖猎人采用虚假身份获得证据的行为合法,并在针对恋童癖的判决中采信了他们提供的证据。这让猎人们深受鼓舞。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跟我的过去毫无瓜葛。”亨特用他那只文身花臂指着镜头说,“网络让世界越来越危险,野兽潜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只想保护孩子。”
这个曾经的愣头青逐渐学会了妥协。猎人的工作几乎没有收入,他早已破产,蜗居在现任女友儿子的卧室里。他最自豪的事,是将100多个恋童癖送进了警察局。明知警察并不待见自己,面对纪录片导演的镜头,他还是低下头说:“希望(自己的)出镜能为警局多争取一点资金。”